365bet怎么进不去  > 林业资讯  > 林业大事件

刀耕火种与生态智慧

设置字体大小:【 】 【打印】 【页面调色板  发布时间:2017-02-13


  刀耕火种是一个形容原始农业生产的成语,这个成语给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:在远古洪荒的自然景象的背景下,远古人类身穿兽皮、衣不遮体,挥舞着大刀长矛砍树放火,然后用木头锥子在地里扎眼,随便撒下种子,不耕地、不施肥、不除草,顺其自然地等待收获。与之相关联的是落后、野蛮、愚昧、生产力低下之类的负面词汇。当环保、生态的话语进入主流意识形态之后,刀耕火种又被作为生态与环境的大敌而遭到挞伐。我们似乎本能地也会觉得刀耕火种会破坏环境,其实当我们在这样想的时候,我们同样既不了解什么是刀耕火种,也不知道什么是生态保护。然而,农民是爱护自己的家园的,作为农民的后代,我常常本能地从农民的角度思考问题。如果刀耕火种真的会破坏环境,从长时段考察,刀耕火种的民族所生活过的地区,应该是满目疮痍、一片狼藉才对。然而,恰恰相反,这些民族所生活的区域都是郁郁葱葱的大山。正所谓"一面刀耕火种,一面青山常绿"。所谓传统,必须要能够传下来。无论其形而上的文化传统是巫术、神话还是宗教,在其形而下的层面,它必须有足够的生存智慧,能够解决好与自然的关系,只有这样,这个民族才能够持续,能够传承,才能够成为传统。

  到底刀耕火种是怎样耕、怎样种的?云南大学的尹绍亭教授的学术著作《人与森林--生态人类学视野中的刀耕火种》对景颇族、佤族、独龙族等村寨的刀耕火种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和研究,得到了一系列颠覆性的结论。他认为,刀耕火种是一整套极为复杂极为成熟的农业形态,其文化生态内容远比灌溉农业丰富。本书从生态人类学的视角,探索我国"刀耕火种"历史原由及现状,揭示山地民族与森林的互动关系,强调了保护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的重要意义。

  云南地处西南边陲,由于远离中原发达地区,历史上被称做荒外蛮徽。中原王朝历来有比较强烈的区分中心和边缘的意识,"中国"一词,就是集中的体现。感觉上地理位置居中,民族便显得尊贵和高傲,文化也自视高人一等,于是就有了"北狄、西戎、东夷、南蛮"的称谓。云南作为南蛮边地的印象,一直沿袭下来,以至很多人今日说到云南,仍然马上会想到山川险阻、瘴疠迷漫以及大象、孔雀、异域风情......... 然而,也并非所有的内地人都不了解云南,"美丽、神奇、丰富",就是内地作家徐迟对云南的由衷赞美。最近几十年,随着交通的改善,信息传媒的发展,云南就像一位美丽的少女,走出了深闺,向世人撩开了神秘的面纱,令人耳目一新,刮目相看。《人与森林--生态人类学视野中的刀耕火种》,把我们带进了我国最后的刀耕火种"王国",透过烟与火的迷雾,深刻地揭示了山地民族与森林关系的动态演变过程。尹绍亭教授是一个严谨的写作者,也是一个对自然传统和大地伦理怀着敬意与尊重的研究者。他对不同农事经验的分享,旨在解析不同地域、物候和环境的复杂面貌,重建生态保护的内在信念,并不时流露出自己对现代文明和科技理性的双刃剑的焦虑。尹绍亭教授是我国生态人类学研究领域为数不多的拓荒者之一。他学术视野宽广、思维缜密,同时又极富创新精神。他推崇在大量汲取古今中外学术营养的基础上,重新检视鲜活的田野经验,不盲从迷信外国理论,坚持独立的学术思考,强调原创性,同时还在民族文化生态村建设、博物馆建设、物质文化研究与保护等几个领域都取得了创造性的成果。

  最典型的刀耕火种形态尹绍亭称之为"无轮作轮歇类型",一块地只种一季就抛荒休闲,休闲期长达十年左右,这种类型的地被很多民族称为"懒活地",意思是不需要怎么费劲儿,就可以获得收成,所以是各个民族的首选。只是在人口增加,土地不够的情况下,才会出现"轮作轮歇类型"--这时他们也会用锄用犁。刀耕火种并不是在原始森林里漫无目的地放火烧荒,而是有着长时段的精心规划。所以这种农业方式还要有相关的社会制度予以保证。所谓刀耕只是一种象征的说法,如果真的耕了,反而有害。因为深耕会把草木灰埋到下面,并把土壤深处的虫卵和草籽翻上来。烧地的时机也是专门的学问。烧晚了会误农时,烧早了不能马上播种,反而让杂草得到机会。一块地又砍又烧,只种一年,外人会觉得可惜,而尹绍亭则认为,耕种时间越短,树根越容易复生,植被越容易恢复,水土流失越少。每年新烧的都是已经恢复了近十年的懒活地,可以保证地力常新。这样,山民总是有地可以种,有山林可供采集、狩猎,与自然形成良性的循环。种地当然也是学问,很多民族实施着不同的套种方案,一块地里既有空中吊的(陆稻、豆、粟等),又有地面爬的(南瓜等),还有地下钻的(山药等),多达十几种甚至几十种,充分地利用了阳光和土地,故又称"百宝地"。尹绍亭指出,百宝地的综合收益远比固定耕地要高,同时所需的工时要比轮作的锄耕和犁耕田要少一半,主要省在除草和杀虫上。从事刀耕的农民,并不是不知道和不能掌握锄耕的原始人,而是不愿意选择锄耕和犁耕。把刀耕说成原始农业,其实是不懂得免耕的奥妙。在尹绍亭看来,刀耕、锄耕和犁耕并不是三种不同发展阶段的农业方式,而是三种不同场合的农业方式。后两者并不比刀耕火种先进,反而是人与自然关系紧张的一个后果。

  不可否认,在当今时代,传统地区也遇到了严重的生态问题。这固然有传统本身的缺陷,但更多是受工业文明所累。所有的生存都是具体的,具体的人在具体的环境之中会产生具体的传统,不可以一概而论。尹绍亭指出:"贸然取消轮歇之法而固定耕地,自以为以进步取代落后,实际上是在走回头路,好心办坏事。50年来,在刀耕火种地区曾多次推行固定耕地的运动,然而在很多地方其结果是固定一块破坏一块,固定一片恶化一片,几年之后固定不下去,仍然不得不将其抛荒,而像这样经过固定而抛荒的土地,由于过度垦殖,很难再生树木,大都变成了荒芜不毛之地。"十几年前,云南还曾大力倡导"两化"上山,推广作为先进科技标志的化肥和农药,最后以土地板结、生态恶化而告终。中国依然拥有传统尚存的地区,是中国的幸运。强行把这些地区拉入到工业文明体系中,无异于把古董用作了劈柴。这些依然存活的文化遗产不仅是我们今天的财富,它们对于未来人类的价值,也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。

  "民族文化生态村建设"是尹绍亭教授身体力行,将人类学知识付诸社会实践的创造性尝试。面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迅速消亡,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,1997年,他率先提出了建设"民族文化生态村"的构想,次年获得福特基金会资助,在云南选择了6个民族村寨作为试点。经过多年建设,他摸索出了一套村民自主,学者指导,政府领导的模式,出版了系列专著,吸引了不少学者到试点村寨进行调查研究,基本实现了以保护和弘扬优秀民族民间文化、保护和重建良好的生态环境,谋求乡村的和谐和可持续发展的宗旨。

  生态环境史的研究是尹绍亭教授近年来关注的领域,他先后与日本京都大学、日本地球环境研究所等合作,组织了精干的学术队伍进行长期的田野调查,出版了《民族生境--从金沙江到红河》《雨林啊胶林--西双版纳橡胶种植与文化和环境相互关系的生态史研究》《人类学生态环境史研究》三本论文集,都聚焦于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和环境的变迁及其相互影响,并尝试推动生态学、植物学、历史学、地理学等学科的跨学科合作。

  汲取传统农耕文化的精华并推陈出新发扬光大,这是《人与森林--生态人类学视野中的刀耕火种》一书给予我们的理论启迪和实践勇气,在幅员辽阔、多元并存的中华民族大家庭中,各种农业生产智慧共同丰富了我们生态保护的思想库。我们透过先民们刀耕火种的依稀面影,看到了远古的生产方式赋予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艰辛历程。

信息来源:中国绿色时报 | 责任编辑:365bet怎么进不去管理员